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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語

發(fā)布時間:2019-05-21 作者:袁春波 來源:中國教師報

如果不是某種機緣,人對某些事物只能留有最表面的印象,獲得最膚淺的認識。

比方說“蠶”,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腦子里很直觀地浮出春蠶辛勤吐絲的情態(tài),然后絲盡,然后死去。其實,遠不似想得這么簡單。

辦公室里養(yǎng)了幾只蠶。折疊了兩個紙盒,分放進去,它們有了家;采來一塑料袋桑葉,早晚捏幾片,算作悉心的喂養(yǎng)?!跋ば摹边h談不上,主要是想細致地看一看,看看它們究竟是怎樣一種活法。

先看它們的“吃相”,陸定一的《老山界》寫聲,用一個比喻,“像春蠶在咀嚼桑葉”。“咀嚼”這個詞,叫人想起牛吃草,那草在嘴里旋來轉去,吞食進去之后,牛的嘴巴還不停地磨來磨去?!熬捉馈倍?,動嘴再動嘴,包含著“反反復復”的意味。如果草是詩文音樂,牛就是在咀嚼、品味、賞鑒了。蠶如何吃?它在葉片上找到一個下口的地方,然后像收割機一樣,一路推過去,回頭再來第二路,回頭再來第三路。它的嘴與理發(fā)剪、剃須刀很相似,輕輕淺淺地鏟過去、刮過去、拂過去,桑葉上的缺口由月牙漸漸成了滿月。下午看,或者第二天早上再看,桑葉被消滅凈盡。

蠶不是每時每刻都在吃,有時也會靜下來。別看圓滾滾的身體一動不動,蠶肚里的桑葉卻被攪動著,它在加工呢。再吃,再加工,再吃,再加工,幾次三番地重復,終于要吐絲了。像蜜蜂,采過許多花,便釀出蜜來;像寫作文,認認真真地讀,仔仔細細地想,小心翼翼地寫,文字就出來了。

蠶食桑葉,加工蓄積的同時,形體也不斷發(fā)生變化。蠶要蛻四次皮,蛻皮過后,通體透明,就要吐絲了。這既像煅了淬、淬了煅終于鑄成的寶劍,也像九蒸九焙才發(fā)芽吐葉、開花結果的種子。當然也像人,有赤子之心的人,落地時是本真,老了再返童。人的一生要發(fā)生幾次“蛻皮”呢?如果能像蠶這樣,多幾回深刻的自我反思反省,“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人的一生也一定會活得更通透。

蠶在紙盒里沉睡,若有所思,忽然有一刻來了“靈感”,于是昂起頭來,開始編織錦繡。一般是在盒子的角上,先在壁上生個根,然后開始東拉西扯。此時,天地宇宙間,于它只有一件事——吐絲結繭。看似隨意,其實精心;看似輕松,其實艱辛。它作繭自縛,又化蛹為蛾,留下生命的出口。

吐絲既盡,結繭已畢,化蛹為蛾,生生不息。

(作者單位系江蘇省連云港市海州區(qū)板浦高級中學)

《中國教師報》2019年05月22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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