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年,關于在中小學語文課本中是否應該選入魯迅作品不斷引發(fā)爭議,一些學者認為不合適,主要原因是魯迅作品的語言不符合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人們心中會縈繞一個疑問:今天的學校,還需要魯迅嗎?
一年一度的魯迅文化論壇日前舉行,按照慣例,分論壇由魯迅文化基金會聯(lián)合一所高校共同主辦,今年是在北京師范大學,聚焦的主題是“經(jīng)典魯迅與當下教育”。
“今天的人以背叛傳統(tǒng)來指責魯迅的語文創(chuàng)造,恰恰暴露了對這一問題認識的膚淺和偏向,既沒有理解現(xiàn)代語文創(chuàng)造的甘苦,又陷入了文言與白話、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粗糙的二元對立思維中?!彼拇ù髮W文學與新聞學院院長李怡注意到,有人專門寫文章為魯迅糾錯,也有人借國學復興,認為魯迅的思想追求和語文創(chuàng)造是背叛中國傳統(tǒng)文化。
李怡反駁時引用了兩個例子。一是1923年,《時事新報·學燈》上有篇文章,呼吁將《吶喊》編入中小學課本,理由是從魯迅的文字中讀出了中國傳統(tǒng)的古雅之風。二是1935年,北師大學者李長之研究發(fā)現(xiàn),魯迅雜文對轉折詞有著出神入化的使用,加深了對規(guī)范漢語的精密表達。
“一個讀出了傳統(tǒng),一個讀出了現(xiàn)代,說明了什么?恰恰說明魯迅語文的豐富性。魯迅的作品同時包含了多種語文資源,他在努力探索一種最大程度上傳達現(xiàn)代中國人思想感情的語言方式?!崩钼f。
“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于浩歌狂熱之際中寒;于天上看見深淵;于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于無所希望中得救。”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張莉隨口舉了幾個魯迅作品中的例子,她認為,魯迅的文字像釘子一樣“釘”在我們記憶深處,某一天你的腦子里會突然蹦出他的一段話。在這樣的語言里,你會發(fā)現(xiàn),魯迅是一個不獻媚讀者的作家,有時反而會冒犯你,甚至讓你耿耿于懷。這些拗口的話里,他把一個人內心所經(jīng)歷的痛苦全部凝聚其中,因其敏感、反抗性讓讀者感受到語言表達帶來的能量。
張莉稱,魯迅的語言是有“硬骨頭”的,他一直在尋找一種新的語言表達方式,來探底漢語言的深度和漢語言深處的能量,他的語言正是因為不光滑,所以才能穿過塵埃、穿林過海,在我們的民族文化里生長。
那當下學校在魯迅作品的學習上是不是存在不足?北師大文學院副教授林分份說,一直以來,魯迅的文章都面臨著學生難學、教師難教的尷尬處境,甚至在中學生中流行“三怕”:“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周樹人?!迸率且驗槭裁矗恳驗椴焕斫?。即使在大學里,對于魯迅等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的接受度也不高。
林分份建議,應盡可能引導學生去感受真實而且豐富的魯迅,除了經(jīng)典作品,也要推薦帶有魯迅強烈個人印記的書信,比如《兩地書》,以及相關回憶錄等,讓學生對其生活、思想有較為客觀的了解。林分份在本科生中做過一個實驗,在“魯迅研究”的課程里設計了幾節(jié)課,專門研究魯迅人生中的失敗經(jīng)驗、煩惱和無奈,甚至涉及他性格中的狡黠。結果是這些內容不僅扭轉了部分學生對魯迅的刻板印象,甚至引起了他們進一步了解魯迅、閱讀魯迅的強烈興趣。
“其實我們要從魯迅身上吸收的不是他的學問,甚至不是他的文學,而是他的思想和思維方式,看看魯迅是如何把人們思考的終點當作自己思考的起點?!奔执髮W哲學社會科學資深教授張福貴對人工智能時代人文社會科學去擁抱新技術抱有一種警惕。在他看來,魯迅思想的最大優(yōu)勢是“美善人性”“改造國民性”,人文社會科學不能失去其特質,要提升中華民族的思想質量、擴大人類思想的容量。
“我始終認為教育不是一個單純的理念,更不是一種方法,而是養(yǎng)育人的精神、人格和品行的綜合行為。這么多年來,魯迅值得我們敬仰的,絕不僅僅是他的著作,更是在著作中流露出來的,與魯迅融為一體的人格魅力和精神品質?!苯逃块L江學者特聘教授、北京師范大學教授劉勇說。
據(jù)悉,當天同時成立了北師大魯迅研究中心,由魯迅文化基金會會長周令飛與劉勇共同擔任中心主任。劉勇表示,北師大的血脈里始終有魯迅的精神基因,魯迅與教育的融合必將成為新時代北師大的傳統(tǒng),中心的各項工作力求面向時代社會的最新需求,運用包括研學實踐在內的新方式,開啟魯迅研究與魯迅傳播的全新時代。
《中國教育報》2019年12月20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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